一曲幽思——葫芦丝

访问次数 : 发布时间 :2014-10-29

周末,因为采访的缘故住在了乡下傣族村寨里。

村寨里因为忙于田间地头的活计,一般晚饭吃得比较晚,晚上9点后开饭是很正常的。劳累了一天,舒缓过气来,10点多到11点,很多人家也就熄灯入睡了。割胶的,第二天凌晨4点就要戴上头灯出门,胶林离村寨比较远,更是3点多就要出门。

因为有客人,我住的那家主人岩香天色尚早就开始准备饭菜,所以晚上8点还没有到就开饭了。

晚饭开始不久,天下起了雨,雨不是很大,但连绵不断,萧萧瑟瑟的,一下子停不了的样子。

岩香今年33岁,25岁结婚以后就自立门户,盖了现在的竹楼,生有两个儿子,大的6岁,小的3岁。他和妻子玉旺白天把孩子送到父母那里,让父母帮忙照顾,自己则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了,为了一个家,操劳本是分内之事。他的父母也在同一个村寨里,家里有他大哥大嫂劳作和主持家务,两位老人则帮他们带孩子,在家里编编竹具,养养猪、鸡什么的。日子过的很平静,平静得就像深夜里的村寨,寂静,却又生机勃勃,生命就在这寂静中日新月异。

岩香很健谈,酒后谈的更多。让我感到惊奇的是,喝的高兴时,他从墙上摘下了金黄色的葫芦丝,用衣襟试了试,端端正正地吹了起来。

葫芦丝又称葫芦箫,傣语称为筚南母倒南母倒即葫芦之意),流行于西双版纳、德宏、保山、瑞丽等傣族地区,在阿昌族、布朗族、德昂族中也较为流行。葫芦丝的起源可追溯到先秦时代,民间流传着许多关于葫芦丝起源的动人传说。傣族民间就流传着这样一个动人的故事:很久以前,一次山洪爆发,一位傣家的小卜冒(小伙子)抱着一个大葫芦,闯过惊涛骇浪,救出了自己心上人。他忠贞不渝的爱情感动了佛祖,佛祖把竹管插入金葫芦,送给勇敢的小卜冒,小卜冒捧起金葫芦,吹出了美妙的乐声。顿时,风平浪静,鲜花盛开。孔雀开屏,住院这对情侣吉祥幸福。从此,葫芦丝在傣族人家世代相传。

傣族人民多才多艺、能歌善舞。在节日里,不论是在江中划龙舟或是在江边放高升,还是在广场上赶摆,或是在竹楼里饮酒,都能听到筚(一种吹奏的管乐器)声和歌声。

我经常在竹楼里听到人们和着筚声唱民歌,唱着自己随口编出来,但调子、旋律优美依然的歌。但我很少看到像岩香这样年轻的人还会在竹楼里吹响葫芦丝。

我这一惊非同小可,因为我听到了圆润悠长又呜呜咽咽的曲子,它不是初学者断续无章的杂音。

葫芦丝的构造较特殊,它由音响、音管和簧片组成。音箱多用一个完整的葫芦制作,将底部钻孔,掏去籽粒,葫芦柄端插入一根无节的细竹管为吹口。音管则用粗细不同的竹管制作,上端留节封闭,中间通透,下端敞口,多为三管或四管,并排插入葫芦底端。每根音管的上端,在竹节以下1厘米出镶有一枚金属簧片。簧片用铜或铜银合金制成,簧舌在簧框上刻出。音管上端镶簧片部分插入葫芦内腔后,用蜂蜡封闭固定,以使音箱不漏气。中间最粗最长的音管为主管,管长30~40厘米、管径1.5~2厘米,管身开有七个(前六后一)圆形按音孔。两旁的为副管,副管只设簧片,不开按音孔。主管可发出一个八度的旋律音,中音副管发上方五度(或四度)音。四管者,有一高音副管,发高八度主音。度关的音高,也因地区不同而有差异。葫芦丝因大小各异、音管长短不同而发音高低有别,故有高音、中音和低音三种。高音葫芦丝音色明亮、纯净‘中音葫芦丝音色柔和、圆润;低音葫芦丝音色浑厚、深沉。一般来说,主管的银色柔润而纤秀,在副管续音的衬托下,给人以含蓄、朦胧的美感。

吹奏葫芦丝一般用自然换气法或循环换气法。用循环换气法能持续发出五度音程,音色优美、柔和、圆润、婉转。吹奏时,管身竖置,吹口朝上,含在嘴的一侧,用左右两手的手指按放音孔,右手在上,用拇指按背孔,食指、中指和无名指按正面上方三孔,左手食指、中指和无名指按正面下方三孔,气流振动簧片并同时进入各个音管而发音,音量较小。

岩香吹得入了神,似想非想,按着葫芦丝音孔的手指而稳健、时而颤抖。大儿子坐在藤蔑小圆凳上倚靠在母亲的膝盖上,侧着头专注地看着父亲,小儿子则由母亲抱坐在两腿间的筒裙里,也静静地看着父亲。或许他们那是就只知道看父亲,还不知道听父亲。妻子玉旺则微笑而平静,彷佛听他吹葫芦丝已经是一种习惯,继而成为一种享受。

葫芦丝的声音在竹楼里环绕,我却在这声音中感到了无边的宁静,宁静到使我听到了屋外雨点落在芭蕉叶上、芒果叶上的声音,这两种声音截然不同,我分明在葫芦丝的声音里感受到了无边的幽思冲破雨点,漫向黑夜里。

我也竟在这时候陷入了沉思。是岩香的葫芦丝让我陷入了沉思。

我想了一个远方的朋友。这朋友叫做筱筱,北京人。

筱筱在大学时就是一个网络写手,同时为几家期刊写稿,写得多了也就与期刊的编辑混熟了,上稿率还算高。大学毕业后,她似乎爱上了这样的生活,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急着到处找工作。她不顾父母的反对,独自艺人背着照相机出了门,就这样做起了自由的撰稿人。

在来到西双版纳之前,她已经到了很多地方。

 

她说她喜欢往边远的地方跑,可跑着跑着还是觉得有些累了。

见到她时,她让我看到了她的忧郁。可她一眼就爱上了葫芦丝,听了之后,她说:葫芦丝能把我带进民间,那久远、动人的音乐,如泣如诉的曲调,将一个民族的过去和现在向我娓娓道来……”

她走了之后,却让我看到了她的义无反顾。她从西双版纳回去之后就彻底否定了自己的以前。她说她以前所写的稿件大多因版面的需要而写,很多情感都是虚假的,不知情者看了她写的故事或许会落泪,而她自己写了之后就不想在看一眼。随着时间的推移,这种厌倦的情绪与日俱增,只是当时没有发现。

她说,在西双版纳,她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感情的真挚,感受到了人与自然的和谐与宁静,她在这里拥有了一份舒缓与淳朴。

她说要与以前的自己彻底决裂,她或许会找一份工作,但若要继续写作,她相信自己会用另一种岩光开看世界,用另一种心情来写世界。

在她的邮件里,有这么一段话:生活在这样一个千万人口的大城市,每天五彩染目,五音盈耳。古典的、现代的、传统的、前卫的、精品中的精品,琳琅满目地环绕在我们周围,虽然异彩纷呈,但同样带着那种浓重的工业气息和商品味道。时代这架机器出产了我们的便利生活,也俘虏了我们。我们无时无刻不再它的淫威之下。赚钱享受,再赚钱、再享受,成了这个时代的主旋律。西双版纳纯真孩子的眼睛总能给人触及心灵的感动,而社会中的这份纯真更多的只存在于那些偏远的地方。我无法随心所欲地把自己送到那份生活意境中去,只好从葫芦丝的乐音中感受一点那样的熨贴了。极富西南边陲特色的葫芦丝优美动听的旋律和音色,总让我眼前展示出一幅醉人的傣乡风情画卷,让我彷佛再次走入滇南那片热带丛林,领略到那湛蓝的天空、翠绿的蕉林、暮归的牛群、傣家的竹楼所透出的一片祥和与宁静,聆听到边疆儿女发自内心的欢歌笑语……”

她的话让我再次感受到了葫芦丝的无穷魅力。

作为一种中国传统乐器,葫芦丝和二胡、笛子、巴乌等比较起来,它独特的音色听起来极具新鲜感,带着醇厚浓郁的乡土气息。20世纪80年代初,在首届云南省少数民族文艺调演中,葫芦丝第一次亮相于文艺舞台,而此后的各种文艺表演中,葫芦丝总是作为云南特有的民族乐器为观众带来一股清新之风,甚至登上国际舞台。发展至今,葫芦丝已不仅是一种吹奏乐器,更是一见精美的艺术品;它也不仅是男女青年表达爱慕思念之情的自娱性的民族乐器,更是世界乐器宝库中的珍贵财富,西欧人甚至将其誉为东方萨克斯

来,喝酒,发什么愣呢?岩香的话把我扯回了饭桌上。他又举起了酒杯,他又说他今天很高兴。

我问他是怎么学会吹葫芦丝的,他告诉我,学吹葫芦丝纯属偶然。

几年前,也不知道怎么回事,村寨里很多年轻人有了钱除了不断添置新的家用电器之外,竟也学会了赌博,扑克、麻将等打得不亦乐乎,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,但夫妻吵架却经常出现。尽管村里也建了文化室,但看书的人毕竟少,文化室活动也少。村寨里喝酒、赌博等事屡禁不止的现象让岩香自己也着急起来,因为他有时候也参与。他想做点别的消遣,比如看书,但他知道自己看不进去,他说他没有那个细胞。

一次到景洪购买农机配件的时候,他经过了广场上的几家葫芦丝店,看到里面有孩子在学吹,竟然突发奇想也要学。他说葫芦丝是自己民族特有的乐器,但现在村寨里不但没有人会吹,甚至说出葫芦丝的傣语名字时,竟然有一些年轻人不知为何物,他有一种悲哀的感觉。

那些店里,有的只卖葫芦丝,有的除了卖以外还兼教学,更有的就在店里的一角现场制作葫芦丝。

就在那一天,本来就会吹筚的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学着吹葫芦丝,并买了几碟学习光盘和一把葫芦丝回到家里。兴趣使然,他果然放弃了赌博。一有时间他就自己摸索,竟然慢慢地吹出了像模像样的音乐来。

我称赞他好厉害。

他说这都是靠感觉。

我说什么感觉?

他反问我刚才发什么楞?

这回我回敬他一杯酒,我看到了在反问我时他眼里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。

他在用自己感情吹葫芦丝呢,一丝一曲原也是幽思万缕。